这种手术进行了多少研究？发表的相关论文在哪里？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普遍应用意义？适用症和风险又是什么？只用了几十只小白鼠就取得了医学界创世纪的成就，中国的科学家真有那么神奇？手术真的能治愈糖尿病吗？记者采访了中国“胃转流手术治疗糖尿病”第一人——武警总医院普外科主任张新国教授。

　　是“胃转流”不是“十二指肠切除”

　　一年前，张主任在一次讲课中讲解该手术，恰巧一位报纸记者在现场听了这堂课，由于当时使用英文演讲，有一句话讲的是“十二指肠旷置”，但是该记者将其翻译为“十二指肠切除”，该篇文章还登上了央视新闻联播的一句话新闻，标题是：“专家研究：十二指肠切除手术治愈2型糖尿病。”此新闻一出，立即在国内外的学术界引起好奇，有印度、澳大利亚等许多国家的医生通过各种方式询问，是如何切除十二指肠的？其实这是一则有误的报道，记者本身并没有明白该手术的原理，真正的手术是“胃转流”并没有切除任何脏器。

　　胃转流手术究竟如何“转流”？

　　从本质上讲，胃转流手术(GBP)是起源于减肥手术,见图1。最早关于胃转流手术的文字记载可以追述到19世纪，奥地利外科医生Theodor Billroth首次实施的残胃－空肠吻合术。

　　上世纪80年代，减肥手术开始用于治疗肥胖症，最初的临床观察发现：这些肥胖的病人并存的糖尿病病情明显改善，患者术后胰岛素使用量明显减少，但是这一现象并未引起重视。直到1998年，East Carolina大学Brody医学院Walter J. Pories在Annals of Surgery（外科领域的世界权威性学术期刊）杂志报道了减肥手术后的随访研究结果，再次提示减肥手术后2型糖尿病(T2DM)病情得到改善这一事实，此时“胃转流手术”才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Walter的研究历时16年，共纳入608例患者，研究结果表明：在不同术式的减肥手术中，胃转流手术对2型糖尿病的治愈率最高，可高达80%。随后，2003年Schauer指导的国际多中心、大样本的临床研究证实：腹腔镜胃转流手术（LRYGBP）对2型糖尿病患者也有同样的治疗作用，该项研究共纳入1160例肥胖症伴2型糖尿病患者，其中240例患者术后血糖恢复正常。

　　胃转流手术治糖尿病何时进入中国？

　　治糖尿病从古至今不是一直都是内科的疾病吗？为何会落到一个在手术台上兢兢业业干了30多年的外科专家的肩上了？胃转流手术又是怎样进入中国的呢？这项手术的引入是否一帆风顺呢？让我们一起走近张新国主任和他所研究的外科治疗糖尿病事业：

　　张主任介绍说：“5年前，我的学生杨学军在美国留学，有一天，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在美国有很多医生使用胃转流手术治疗肥胖症,但对糖尿病的治疗效果非常好。”

　　对这封信，张主任并没有在意，因为工作的繁忙也就搁置了起来，半年以后，杨学军从美国回来后来看望张主任，得知国内还没有开展这项手术的时候，很着急，杨学军给老师详细介绍了美国已在临床开展的一些手术治疗肥胖症而糖尿病治愈的情况，并且极力动员老师也尝试一下。

　　后来，张主任打开互联网搜索，发现关于胃转流手术治疗肥胖症文章如同雪片一样地多，其中有涉及对2型糖尿病作用的初步报道。对医学未知领域的求索精神和为病人解除病痛的执著，让张主任对这种新的治疗方法产生了强烈的责任感，他很快定下了研究课题，领着自己的十几个硕士、博士生开始了试验。

　　“困难又来了，当时在国内只有1型糖尿病的实验小白鼠，后来费老大的劲总算从美国进口了80只患2型糖尿病的小白鼠，叫做GK鼠。”张主任告诉记者。

　　40只小白鼠被张主任和他的学生们做了胃转流手术，效果很让他们高兴：“大多数小白鼠的血糖术后第二天就下降，没几天就降到正常水平，完全不必依赖降糖药了。”

　　另外40只小白鼠没再舍得给它们做手术。张主任说：“患2型糖尿病的GK鼠是特定基因敲除的小白鼠，其繁殖的后代也得这个病，我们得为长期的后续研究留下一些种鼠。”现在，他的学生们还在仔细喂养着这些小白鼠。

　　第一个患者是哭着求我们做手术的

　　张主任和学生们每天一边忙着给病人看病，一边忙着用小耗子试验胃转流手术，后来一些患者也知道他们是在试验手术治疗糖尿病了。

　　张主任介绍了国内第一个手术治疗糖尿病的临床病例“那是4年前，我们有一个经常来换药的患者，姓金，她患糖尿病很多年了，后背上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痈疮，换药4个多月无好转，她一揭开衣服，能吓人一跳，全是被搔抓出血道道，往外渗血。鲜血淋淋，皮肤就像荔枝皮一样，根本没办法上药，这样的皮炎也是因为糖尿病引起的，但是她的糖尿病就是控制不住，每天打80个单位的胰岛素，空腹血糖还是13.1，甚至打100个单位都不能使得血糖达标。”

　　她知道张主任在试验手术治2型糖尿病的事后，就来求张主任给她做手术，她说：“你们就拿我做实验，把我做死了都不怨你，如果你们不给我做手术，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活够了。”

　　张主任说：“手术虽然在耗子身上做了还比较成功，但是国内的临床上还从来没有做过。我们请示医院的行政领导和武警后勤卫生部，很快得到答复，指示我们“慎重开展”。做手术前，我们跟患者和其家属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患者签了字。”

　　就这样张主任做了第一个胃转流手术，术后不到十天，病人就不必再服降糖药，空腹血糖恢复正常，皮肤感染很快愈合。

　　过了两个月，她身上的皮炎全好了，皮肤跟正常人的一样光滑，没有了以前的荔枝皮样的粗糙，过了半年以后身上的皮炎引起的色素沉着也没有了，她尿中的蛋白加号也消失了，更令人惊喜的是，原有的高血压也恢复正常，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从2004年3月第一例胃转流手术开始，四年来，张主任在武警总医院和应邀到全国各地共做了近600例。经治的病人遍布10多个省、自治区，受中华医学会、中国医师协会、中国医学继续教育中心的委托，先后举办全国外科主任学习班12次，培训过上千名的医生，并协助河南、新疆、河北、吉林、广东、浙江等地多家医院开展了胃转流手术治疗2型糖尿病，术后随访治愈率达到80—90%，其余的病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实习编辑：朱文斌）